沉渊君木然道:“但不意味着,我没有杀心……如果我的有生之年,能够迎来那一日,那么妖族一定会为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。”
闭着双眼的白帝,笑了笑。
他缓缓睁眼,望向那个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,道:“这些话,听了太多次,后来那些人都死了……我已经忘了上一次听到的时候,是多少年前。”
两座天下之间的仇恨,已经不需要用愤怒来表达。
沉渊君的语气平静至极。
白帝同样如此。
人族有着“伐妖”北上的谋划……妖族同样有着南下征服大隋的想法,而在天都看来几乎无法攻克的“东妖域芥子山”,其实就等同于,妖族眼中的“天都皇城”,大隋铁律和真龙皇座的加持之下,人族的皇帝拥有着至高无上的伟岸力量。
在天都内,谁都不可能将皇帝掀翻。
妖族并不知道……这样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,已经被人精细谋划,而且完美无缺地上演了,一环一环的杀机倾泻下来,最终收官,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事情,只要筹码加得足够的多,只要谋划的那个人,足够的有耐心。
白帝望向沉渊君,幽幽道:“所以你的目的,就是逼我出关?”
……
……
这场战争,不可能真的打响。
北境战争打得再热烈,死的人再多,终究也不能代表什么……正如所有人的认知那样,那座倒悬海,横亘在两座天下之间,光明皇帝的禁制永存不朽。
在时间面前……战争只是儿戏。
沉渊君看着白帝,像是看着一个死人,他不是妖域中人,但关于白帝的猜测,也有所耳闻。
事实上,北境的平妖司,对于妖族情报的把控能力相当强大。
这么多年,哪怕有倒悬海阻隔,妖族和大隋,还是不遗余力的尝试去渗透对方……而哪怕妖族的集权力量再强大,血脉制度再森严,也无法阻拦人族的耳目入内。
同样,大隋一样如此。
“很多年前,我的师父踏
足妖土,他杀了好几位妖圣……但其实他的目标并不是那些妖圣。”沉渊君低垂眉眼,笑道:“他想要斩杀龙皇殿的那位龙皇,或者东妖域的白帝,只要杀死两位皇帝其中的一位,那么大隋的‘伐妖’计划,便可以尝试去施展……想必‘伐妖’计划在芥子山看来,不是一个秘密,你们一定也谋划着对大隋的侵略。”
白帝面色无悲也无喜。
这样的计划,在漫长岁月里一直存在……没有人会忘却对面那座天下的大敌,所谓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妖族之间尚有内斗,更不用说完全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类。
虽有念头,但想实施,却是千难万难,哪怕妖域的雄主一代代展现,但整座天下的实力,却一直没有到足够施展谋划的地步……即便是两千年前的东皇,险些一统妖族,也没有走到那一步。
东皇倒在了从草原开辟疆野的第一步,他想打穿两座天下之间的某些隔阂,将中立的势力也都吞并……事实上这个想法也没有错,但实行起来的难度却异常的高。
因为“元”的存在。
草原的意义,不再是半妖的群聚地。
而是“元”的休息场所。
“元”如果死去,或者离开,那么这片草原其实就是一块无主的,令人虎视眈眈的肥肉,大隋和妖族都会在这里投入力量,这里将成为两座天下最重要的棋盘……但这世上什么事情都没有,唯独没有如果。
东妖域上一次的“试探”,已经付出了代价。
“我的师父,曾经是‘伐妖’的坚定拥簇者。”沉渊君笑道:“但后来他奔赴妖族,来回一趟,便慢慢产生了改变……他不认为战争是一件好事情。”
白帝平静道:“裴旻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。”
“是。”
沉渊君淡淡道:“师父从不心慈手软,他反对战争……但不意味着,他反对杀戮。”
白帝皱起眉头。
沉渊君的肩头,一左一右,悬着“破壁垒”和“野火”,他缓缓道:“我师父认为,他只需要杀死妖族的皇帝……那么妖族将失去最大的倚靠……而当新的皇帝出现,再杀之,慢慢的,这座天下的精气神就会流失,整座妖族都会陷入颓靡之中。”
这样的一句话,不仅仅是白帝的神情变了。
连楚绡的面色也变了。
只身奔赴妖域,刺杀妖族皇帝?
这是多么疯狂的想法?
“师父他不是开玩笑的……而且他从妖族回来之后,他确认了,自己有这个实力。”
沉渊君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的悲伤,他笑道:“于是师父把这个念头告诉了太宗,他需要天都的一部分助力,去完成这个计划。”
“后面的事情……所有人都知道。”
沉渊君收敛了笑容,“一个人,凭借自己的力量,可以刺杀妖族的皇帝……颠覆一座天下,那么反过来,他也可以让大隋陷入动荡之中。”
“如果师父杀死了妖族的皇帝,那么他将获得这世间最滔天的声望……在两千年前,有这么一个人物出现,那个人叫狮心王。”
狮心王!
北境斩杀东皇,回天都直接加冕为王……这样的陈年旧案,已经给大隋皇族一个深刻的教训。
裴旻杀死妖族皇帝之后,谁还能制约他?
于是……天都血夜,就这么发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