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监察御史程上节有本奏。”天启话音落下,周正身旁的程上节突然踏出两步,转身向天启抬手着,声音洪亮的道。
周正神色微动,程上节出去了?
胡清郑更是双眼大睁,一脸吃惊的看着程上节。
天启,甚至是朝臣都有些意外,纷纷看向程上节。
“程爱卿有何事上奏?”天启问道。
程上节抬着手,道:“陛下,臣有三不知。第一,臣不知,边疆战事,与内监何干?”
程上节话音落下,大殿里仿佛被什么敲击了一下,更加安静了。
周正看着程上节,很是意外,一直站在他身边的这个寡言少语的人,居然会是开第一枪的人!
周正仿佛能感觉到很多人心脏剧烈跳动,同时屏住了呼吸。
程上节这句话是直戳要害!
文臣勾结边疆重帅是大忌,那内监勾结边疆重帅就是大忌中的大忌!
大殿里静了不知道多久,忽然一个内监上前,尖声斥责道:“大胆!魏太监那是为皇上谋事,为我大明谋国,难道辽东大胜,魏太监还有何错不成?”
这种狡辩要是放在其他时候,苍白无力,没人会信。
但殿里还是没人说话,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,目光看着天启。
程上节脸上毫无惧色,没有理会那个内监,一直看着天启,道:“二不知,魏太监要效仿王振否?”
这个是英宗年间的旧事了,王振是英宗宠信的内监,他拔掉了太祖皇帝朱元璋钦设的‘内臣不得干预朝政’石碑,更始怂恿英宗御驾亲征瓦剌,结果大败,英宗被俘,明朝京师被围,差点亡国!
这就是土木堡之变。
因此,王振是十足的奸佞宦官,无可辩驳!
魏忠贤在丹陛之上听着,脸色阴沉的可怕。
这程上节字字句句都直戳在他痛处,眼神里已经浮动了杀机。
天启没有说话,殿中的其他人更不敢说。
不是他们不想维护魏忠贤,而是程上节的话太忌讳了!
这次没有内监来给魏忠贤辩护了,因为王振的事他们未必了解,即便了解,就更不敢乱说了!
程上节感觉着大殿里的平静,也察觉到了那些目光中的冰冷含义,犹自从容自如,道:“三不知,魏太监人称九千九百岁,而今已受九锡,上无可上,封无可封,日后再有功绩,该当如何?”
这句话,就是在问,魏忠贤什么时候谋逆篡位了。
大殿里太静了,静的一丝丝声音都没有。
胡清郑脸上大滴大滴的冷汗落下,却挺着大肚子,一动不动。
周正看着两鬓斑白,脸角漠然的程上节,心里除了敬佩,再无其他。
在这种时候,敢说出这种话,已然是抱了死志。
大殿里,依旧没有一丝声音。
天启端坐不动,没有如往常那般倾身,问黄立极‘黄爱卿如何看’。
魏忠贤站在天启身后不远处,脸上阴沉的要滴出墨来,双眼里尽皆是如实质的杀机。
朝臣们纷纷低头,莫敢言语。
谁敢给有谋逆嫌疑的魏忠贤辩护,怎么辩护?
他们是阉党不假,但都是天启的臣子!
天心难测!
“臣请皇上回答。”在一片安静中,程上节再次看着天启,朗声追问。
这是在逼天启!
朝臣们心惊胆战,尽管低着头,目光都看着天启,闪烁不休。
魏忠贤去留,生死都在于天启的意志,天启要魏忠贤死,他们中会有很多人立即调转枪头,想尽办法帮天启弄死魏忠贤!
天启端坐,好一阵子,他开口道:“魏卿,你怎么说?”
魏忠贤好似刚反应过来,噗通一声跪地,惶恐无比的大声道:“万岁爷,奴婢一切都是您给的,奴婢万不是他说的那般。这些赏赐都不是奴婢想要的,奴婢是宦官,没有前后,一心只想服侍皇上,为皇上分忧。那些,奴婢都不要了,要了也没用,请皇上收回成命,奴婢不要……”
天启坐着,听着魏忠贤的声音,好一阵子,看向前面的黄立极,道:“首辅,诏书是你起草的,你来回答程爱卿的三不知。”
黄立极抬手,沉默片刻,道:“陛下,所谓三不知,乃是胡言乱语,臣认为无需回答,应该将程上节赶出朝堂,以正朝纲。”
黄立极的话极有水平,说程上节胡言乱语,却没有否定程上节说的那些话;赶出朝堂,而不是打入天牢问罪,也是留了后路。
“下官杨所修反对。”这个时候,周正不远处,又一个人站出来。
周正知道,这是福建道的监察御史。
杨所修抬着手,看向黄立极,道:“黄大人,陛下是让你回答,而不是赶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