嘀嗒……

嘀嗒……

鲜一滴滴从倪天亮的身上流到地面，倪天亮的脚下已变成一片红褐色，然而那血流下的速度越来越慢，在烈日的暴晒下，变成褐色的一大片。

倪天亮此时的嘴唇干裂，血已快要流干，无力的垂着头。

对于他来说，死并不可怕，但临死前却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，却是让人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。

这一刻，倪天亮想到了很多，他出身河南的一户农家，那一年，家乡遭了旱灾，他二百多号乡亲一路要饭逃难到湖北，路上，乡亲们死的死，散的散，到了湖北后，竟然只剩下了二十多个人。

恍惚中，倪天亮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日子。

逃难中，倪天亮要哥哥到一户地主家做了长工，小弟弟则失散了，只剩下他与娘和一个十三岁的小妹妹。

那一天，倪天亮得了病，再加上几天水米没沾牙，浑身发烫，眼见已经奄奄一息。

娘带着妹妹出去，说是给倪天亮要口吃的。

等娘回来的时候，找来了郎中，给倪天亮抓了药，娘还给倪天亮带回了几个肉馅儿的大包子，那包子真香啊，倪天亮虽然发着烧，却一口气吃了五个，病一下子好了一半儿，然后他就不再吃剩下的包子。

娘就问：“你咋不吃了呢？”

倪天亮说：“我要留着给妹妹吃。”

娘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，哽咽着说：“你妹妹再也回不来了。”

这一刻，倪天亮终于明白，娘为了给自己治好病，竟然把妹妹给卖了。

就如同五雷轰顶，倪天亮看了看那几个剩下的包子，那哪里是包子，分明是妹妹的肉啊！倪天拼命的抽自己的嘴巴，自己为什么要生病，为什么要吃这肉包子！

娘死的时候，倪天亮才知道，妹妹被卖给了一个地主家做童养媳，娘最大的心病就是将妹妹给卖了，临死前，他让倪天亮以后有机会，一定要把女儿给赎出来。

倪天亮身无长技，娘死后，刚才碰到招兵的，为了安葬娘，他就当了兵，用两块银元的安家费将娘葬了。

从这以后，倪天亮跟着部队南征北战，每一次发饷，他都攒起来，一分钱掰成两半儿花，为的就是凑够赎回妹妹的钱，可是直到他当了排长，这笔钱也没有攒够。

“娘啊，我对不起你，还是没能赎回小妹……”

倪天亮的心中哀嚎一声，眼眸开始有些混浊起来，恍惚中，他似乎看到了姜小毛。

自从姜小毛入伍以来，倪天亮就特别喜欢这小子，觉得他是一个可造就的人才，招人喜欢，而且姜小毛与自己那走失的弟弟年纪相似，无形中，倪天亮把姜小毛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看待，倪天亮也知道，自己已到了弥留之际，能够有这样的错觉，看到自己喜欢看的人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。

“排长，你醒醒啊！”

只觉身子一软，绑着自己的绳索被砍断，倪天亮倒在地上，一口清凉的水流入口中，倪天亮竟然奇迹般的清醒过来。

视线由模糊到清晰，倪天亮看到一张熟悉的脸，那真的是姜小毛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