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珏还是那副不愠不火的面孔:“冷宫里现住着什么人?”
王荆想了想道:“大多都是先帝的废妃,还有杨妃。”
萧珏下笔的手一顿,嘴角牵出一丝温润却又冷冽的笑来:“杨相倒台后,倒把他这一开始就贬去了冷宫的女儿给忘了。”他重新运笔,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:“她现在冷宫如何了?”
王荆如实道:“吃的不够,都开始跟冷宫里的老人们一起挖树根吃了。”
萧珏听了这些,面上无半分动容,只吩咐道:“近日宫里的巡逻警醒着些。”
王荆躬身应是。
叶卿因为昨夜被萧珏折腾得够呛,今日晚起了半刻钟,她记着今个儿可是中秋佳节,得早些去太后那边请安的,忙让墨竹她们帮着自个儿梳洗上妆。
期间宫人告知叶卿,萧珏一早去了御书房那边处理些政事。
古来当皇帝的,除了那些出了名的昏君,就没有一个是容易的。当好一个不犯错的皇帝尚且不易,想当好一个明君更难。
叶卿瞧着快梳妆好了,就让人去御书房那边通知一声,叫萧珏也上太后那儿请安去。
她乘坐凤辇往长寿宫去,途经上月门时,耳尖儿听见两个洒扫的宫女在那儿谈话。
“听说了吗?昨个儿禁军去了冷宫!”
“可不是,好像是杨妃娘娘病了,陛下这些日子虽对杨妃娘娘不闻不问,可一听杨妃娘娘病了,比谁都着急!”
“今早王统领又亲自过去看杨妃娘娘了……”
两个宫女还欲说什么,走在凤辇旁的墨竹就厉声喝了一句:“你们是哪个宫的宫女?在这儿瞎嚷嚷什么呢?”
两个宫女像是才发现了叶卿的轿辇,忙跪下惶恐道:“皇后娘娘饶命!皇后娘娘饶命!”
昨夜睡得晚,叶卿现在都还有些犯困,手肘撑在凤辇的扶手上,手掌懒洋洋托着下巴:语气也有些懒懒的:“都慌成这样作甚?是耳朵聋了听不见话吗?本宫的人方才问了你们什么?”
比起墨竹方才那番质问,叶卿这话问得可以说是无比随和了,可就是这般,反而让两个宫女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。
最终她们还是结结巴巴道出了身份:“回皇后娘娘的话,奴婢二人是内务府负责洒扫的宫女。”
叶卿只点了一下头,叫谁也摸不透她的心思。
她转头对文竹道:“文竹,你带两个人,把这二人押慎刑司去。”
两个宫女大惊失色,忙叩头求饶:“皇后娘娘饶命啊!”
叶卿可懒得听这些,只道:“起轿吧,再耽搁,给母后请安就晚了。”
路上墨竹神色不愉,她冲叶卿道:“娘娘,那两个宫女有古怪。”
叶卿笑了一声:“那些话她们明显是故意说给我听的。”
杨妃便是传言盛宠时,萧珏都没踏进过她寝宫的大门。何况昨夜萧珏一直跟她在一起,她可没瞧见王荆来找萧珏,指使那两个宫女这么说的人,脑子怕不是进水了。
但对方很明显的一点就是想激怒她,告诉她杨妃又开始受萧珏宠爱了,是想她杀去冷宫么?
叶卿困倦打了个哈欠,嘴角却浅浅勾了起来。
墨竹一见着叶卿那个笑容,心底就一阵发毛。
不知为何,每次叶卿露出这样的笑容,她总觉得叶卿身上似乎有了几分萧珏的影子。
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吧。
太后宫里平日除了叶卿,都没什么人去。也只有在这样的节日,那些隐形人似的妃嫔才跑出来露个脸。
太后待那些妃嫔都不咸不淡的,唯有跟叶卿说话时才露出笑容。
叶卿一开始还有些怕不太好,毕竟这显得太后有失偏颇,待瞧着那些妃嫔一个个的赶着拍她和太后的马屁时,她才后知后觉的有种,这偌大一个后宫,如今全凭她跟太后说了算的感觉。
其中有个丰腴美人拍马屁拍得甚是积极,美人姓胡,封号刚好也是美人,姑且称她为胡美人。
听说是她高祖母是番邦人,因此她五官比起大翰女子深邃很多,眼睛深蓝中透着黑,有股异域风情的味道。
但她那拐着弯儿打量自己的眼神,叫叶卿不是很舒服。
快到午间的时候,萧珏总算是过来了。
午宴设在太后的长寿宫,因着今儿个天气不错,就直接在外边的院子里摆了席面。内务府安排得周到,席面下方搭了戏台子,宫里的戏班子正唱着太后最喜欢听的那几出戏。
萧珏的出现,让妃嫔们明显陷入一种惶恐的情绪里,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,唯有那个胡美人冲着萧珏笑得妖娆又肆意。
一双眼里是明晃晃的爱慕和勾引。
萧珏也发现了这点,面上不辨喜怒,只视线往胡美人那边瞥了一眼。
胡美人笑容愈发灿烂了些,天气已经转凉,但她却穿了一件领口极低的齐胸,她故意半趴在桌上,沉甸甸的胸口搁在桌面上,瞧着那架势,衣服像是都得给撑破。
叶卿瞧见了萧珏瞥的那一眼,心中怒骂这个见色起意的王八羔子,轻轻咳嗽了一声。
萧珏自然知晓她这是吃醋了,伸手去握叶卿的手,却被拧住手背的肉扭个璇儿使劲儿掐了一把。
饶是他这般能忍痛的人,脸色都变了一变。
他望向叶卿,却发现后者半个眼神都不分给他。
萧珏唇抿紧了几分,这是他生气的前兆。
“皇帝,该开宴了。”还是太后提醒他。
萧珏接过从内侍手上递来的酒杯,面无表情道:“动筷吧。”
他瞥了叶卿一眼,内侍也给叶卿倒了一杯果子酒,这第一杯酒,须得皇后敬皇帝,余下的妃嫔们依次敬酒,这才算是真正开宴了。
叶卿面上挂着端庄的笑意,眼神却始终不跟萧珏对视,双手举杯跟萧珏酒杯相碰,仰头便喝了下去。
她这样裸的无视,叫萧珏心中更加窝火,仰头也喝了那杯酒,却发现杯子里装的是水。
是了,他不胜酒力,每次开宴前,安福都会不动声色的帮他把酒壶里的酒换成水。
喝到假酒让陛下更郁闷了些。
他全程偷瞄叶卿,奈何叶卿就是跟他较真到底了,全程无视他。
明眼人都看出了帝后关系的微妙。
那胡美人不嫌事大一般道:“陛下,您喝了皇后娘娘的酒,可不能不喝我们敬的酒,臣妾敬您一杯。”
她对着萧珏遥遥举杯。
萧珏半点面子不给留:“朕今日不胜酒力,喝不了了。”
胡美人面色微僵,不过瞬息就压下了情绪,又露出笑意:“那臣妾饮酒,陛下吃块月饼代酒如何?”
萧珏看着面前摆的一盘盘月饼酒想到了昨夜那块兔子月饼,那甜腻的口感似乎又出现在味蕾之上,面前这几碟月饼看得他胃隐隐作痛。
他眸色阴鹜望着胡美人:“你算个什么东西?”
在场人估计都没想到萧珏会突然撂脸子,顿时有些如坐针毡。
胡美人也没想到萧珏会这般不留情面,一时间有些讪讪的。
叶卿不想因着这么个纯心搞事情的美人毁了这中秋宴,在桌子下面扯了扯萧珏的袖子,小声道:“母后看着呢,别人顾不得,母后的面子你总得顾着吧。”
萧珏这才没搭理那胡美人了,他也不动筷,一只手支撑着头,静静看着叶卿吃东西。
感受着那两道炯炯的目光,还有妃嫔们时不时投来的视线,叶卿吃得下才怪,她在桌子底下踹下了萧珏一脚:“你消停点啊。”
萧珏不说话,依然只盯着她。
叶卿瞪他一眼,小声道:“你干嘛呢!”
萧珏脸色很臭:“你吃你的。”
叶卿扫了四周一眼,无奈扶额:“这么多人盯着我能吃得下就怪了。”
萧珏那杀气腾腾的视线立马就扫了出去,所有妃嫔都战战兢兢垂下了脑袋。
唯有那胡美人笑道:“臣妾愚钝,不知何处惹了陛下不快,臣妾愿为陛下献舞一曲赔罪。”
萧珏连个眼神都没赏给她,还是太后瞧着这饭局僵到不行,才准了胡美人献舞。
戏台上正唱着太后最喜欢的那出《金缕衣》,太后听得正入迷,胡美人却说席间围起来的地方太小施展不开,要征用戏台,顿时太后也看她眼不是眼,鼻子不是鼻子的。
叶卿觉着把人晾得差不多了,才慢悠悠问道:“陛下您刚刚瞧什么呢。”
萧珏臭着一张脸道:“瞧她打什么主意。”
叶卿小声凶巴巴的道:“你不盯着人身体某处看么?”
萧珏神色有些懵:“她那就跟块案板上待宰的猪脯肉似的,有什么好看的?”
叶卿条件反射性就去看自己的胸,萧珏道:“你又不一样,你这么好看。”
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这些下流话的?
若不是顾忌着场合,叶卿只想掐死这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