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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州城外,郝振威安坐不动,看似气定神闲。
“大帅,吾等家眷皆在同州,若被邵贼所执,军心士气可就要崩溃了。”郝振威虽已被褫夺一切职务,但同州军中仍以镇国军节度使相称。
“邵贼十万大军围同州,而城内不过两千五百兵,纵发丁壮入伍,亦不可能持久,大帅!”
“他哪来的十万大军?顶多五万。”
“便是五万军围城,日夜攻打,能守多久?”
“他真的要攻同州?”
“那还有假?有从北边过来的求援信使,言邵贼在朝邑、韩城、白水、郃阳等县大发民壮,征集粮草,全数送往沙苑监。”
“西边的奉先、美原、富平、潘县确实也在征集民壮、粮草,打算渡河送到同州城下。军中游骑远远看过,民壮队伍一望无际。”
“搞这么大的阵仗,这是铁了心要攻破同州。”
“大帅,再不想想办法,同州一丢,军中就要有人与邵贼暗通款曲。”
“啪!”郝振威用力一拍案几,止住了部将们七嘴八舌的议论。
小看了此贼!郝振威心中有些烦闷。
用兵滴水不漏,面面俱到。喜欢以势压人,以强击弱,以多打少。
即便双方兵力相仿,此贼也要用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削弱对手士气,动摇其军心,待其战斗力与全盛期比大幅下降时,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决战。
要是当初在朔州一刀斩了他就好了!也不会有今日之烦恼。
郝振威站起身,扫了眼诸将,大部分都是当年跟随他从丰州南下的亲兵亲将。
邵贼这人其他不论,为人还是够仗义的。众人失陷在天德军城的家眷,他都一一放归,听闻被俘的将帅,亦可活命。
此人之胸襟,确实可以,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。
“如今这个局势,想必诸位也清楚了。利速决,不利久战。”郝振威说道:“邵贼打了十年仗,某就没见他玩出过什么新花样,这次想必又是以同州为饵,诱我前去,然后数万军齐出,以逸待劳,击我一万疲兵。”
“此人用兵,极重‘势’。”郝振威一边回忆,一边道。
孙子曰:“善战者,求之于势,不责于人,故能择人而任势。”
以目前的局面来看,邵树德确实已经营造出了一种势:一、四万大军,士气高昂,训练有素,其势泰山压顶;二、围攻兵力薄弱之同州,同州军家眷皆在城内,提心吊胆;三、有朝廷大义名分,周围各县不是望风而降,就是非常配合,粮草、夫子齐备,已得了人和;四、同州军上下皆想回援,匆忙赶路,气力大衰,而朔方军则以逸待劳……
大音希声,大巧若拙。
此人,没有打过精彩至极、妙到毫巅、荡气回肠的战斗,但就是能赢。
势,用到了极致啊。
但这话不能对部将们说,说了丧气!
本钱没人家多,“势”这一方面还如此被动,已经没有什么选择了啊。
郝振威也是老行伍了,他是真的很讨厌打这种没有选择的仗,但这次不得不打。除非啥也不管了,率军东奔,投奔王重盈父子或朱全忠。
“这两日缓缓收兵,摆脱王卞的纠缠。”郝振威终于下了决断,道:“若其敢出城追击,咱们正好将其一战歼灭。若不敢,便北归,当先击破邵贼洛南大营,然后趁胜决战,一举破敌。”
“此战,我军有哀兵之势。上万同州健儿,齐心协力,援救家小,定然愿意死战。邵贼当道下寨,看似稳妥,岂不闻归师勿遏?”郝振威大声道:“优势在我!”
诸将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。
大帅就是大帅,这么一分析,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。
罢了,只要军士们信就行了,愿意死战,总比一溃千里要好。如今这个鸟样,确实没别的选择。
众人你看我,我看你,总觉得他们中已经有人与邵贼暗通款曲了。
“此战,有进无退,有我无敌。”郝振威道:“明日便将赏赐发下。”
“大帅英明!”诸将齐声道。
郝振威满意地看着众人,心中却在想着:今晚就派出使者前往河阳,请附于朱全忠。关中几乎全是邵贼的人,势单力孤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