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说为何不让西门文通复本姓宋,那是因为既然做了人家的义子,入了宗谱,再改回本姓,就此时的社会风气来说,是极为卑劣的事情。
真要这么做不是不可以,但得承担很恶劣的名声,西门文通多半是不愿意的。
圣人一听,觉得这个办法好,不过还是有些担心:“西门重遂可会有什么想法?”
“陛下,西门文通若真执迷不悟,自然会坚辞不受。若接受赐名,西门重遂也只会迁怒于西门文通,于陛下何伤耶?”崔昭纬胸有成竹地说道:“再者,今有时瓒在明,西门昭在暗,两都数千精兵皆听从陛下号令,何惧西门氏耶?便是遂行……”
后面的话声音很小了,只可意会不可言传。
韦昭度听了眼皮子一跳,下意识感觉身上有些冷。
“这……”圣人有些兴奋,不过终究知道这里不是谈这等阴私事情的地方,便道:“此事容后再议。”
崔昭纬见自己的建议为圣上采用,心中高兴,于是趁热打铁:“陛下,杭州钱镠贡赋不绝,甚是恭顺。今浙西丧乱,地方不靖,不如委其镇海军节度使,为陛下收拾这六州之地。若地方大治,物阜民丰,朝廷也多些财货。”
韦昭度还在思索,圣人已经一口答应了。
搞钱嘛,不寒碜。
崔昭纬再下一城,心中开心得不得了,于是又道:“陛下,越州董昌求封越王,朝议以为不可。臣亦觉名爵不可滥封,然董昌其人又十分恭谨,乃难得的忠臣能吏,不如遂了他的心意,封其为越王。”
董昌确实能干。
每十天搜刮一下民间,非常准时。所得财货搬入府中,然后送一批到长安。
每次都派五百军士护送,若中途出了什么差错,五百人尽皆处死。
这不是忠臣是什么?忠得发紫啊!
“朝廷使者至越州,人皆夸赞董卿,看来确是忠臣贤良。”圣人说了一通,但临了还是有些犹豫。
王爵,一旦封了可就收不住了啊!
韦昭度叹了一口气。按他本心,是不愿朝廷开这个口子的。郭子仪多大的功劳,也不过是个郡王,而今满地郡王已是过分了,还要封异姓亲王?
不过,他最近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,主要来自北司那边。
京中传闻董昌给西门重遂行贿,他本不信,如今看来却是真的。或许,崔昭纬也收了好处?
他不想在这事上同时得罪董昌、西门重遂、崔昭纬三人,况且郑延昌也暗地里说过一回,言董昌得偿所愿之后,愿献绢五十万匹、珍宝百车给朝廷。
朝廷急需钱,也是没办法了。
卖官鬻爵!唉!
“陛下,臣附议,可进封董昌为越王。”韦昭度说道。
圣人一窒。
他本就在犹豫之中,可能还稍稍倾向于拒绝董昌的念想。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这种情绪所为何来,但确实不太舍得。
但两位宰相居然都不反对,他也只能无奈同意了。
谈了这么几件事,圣人吩咐上了一些点心,茶水也重新换了一壶。
宰相么,当然有这个待遇,又不是你家仆人,自然要礼遇有加。
这算是谈完事后的休息环节了。君臣三人谈起了今岁关内道各地的收获,还好,不算风调雨顺,但也收成不坏。
“说到胜州,灵武郡王邵树德十月会离胜州南下至关中……”韦昭度仿佛是随口一说,挑起了一个新的议题。
圣人心中一颤。
当年那场祸事他还记得,泾师薄城,还是夏兵打败的。后来派贤妃裴氏暗中联络邵树德,结果行事不密,半途为西门重遂所获,被秘密处死,害得他赶紧撇清关系。
他对裴氏非常愧疚,甚至还写诗悼念过。
崔昭纬咳嗽了一下,道:“陛下,树德声言今岁送牛羊杂畜数万至沙苑,邠、襄、唐、岐四镇之事还得早作决断。”
圣人心中烦闷,斥道:“崔卿可是觉得朝廷是讨饭的?折宗本既为唐帅,折嗣伦复为岐帅,一门两节度,还尽是树德姻亲。赵匡凝素来恭顺,上供不断,安只得三州之地存身?朕岂能如此苛待忠臣贤良?”
“陛下……”韦昭度觉得这个时候不该激化与邵树德的矛盾,都是既成事实,不承认还能怎样?
于是劝道:“臣判三司,关内道诸镇上供甚勤,从无断过。朔方、渭北、华州、金商、邠宁、泾原、凤翔、河西、陇右……”
“休提河西、陇右!”圣人有些恼怒。
两个宰相,好好的朝官不做,一个远走河州,一个出奔凉州,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。
特别是那萧遘!
兄弟二人写了不少河湟诗,其中屡屡提到“飞将”、“神将”,这是在为谁歌功颂德?
萧蘧甚至将亲生女儿送到邵树德身边服侍,脸都不要了!
萧氏这种身份、才艺,合该为天子姬妾,安能服侍那不解风情的粗鄙武夫?
杜让能也不是纯臣!杜如晦之后人,就这?
“陛下,西门宫监来了。”新秦郡夫人杨可证进来禀报道。
三人一惊。
杨可证察言观色,暗叹一声。
方才慷慨激昂,一个个智珠在握,北司枢密使一来,却是瞬间漏了底。
突然就感觉他们像在过家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