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缚坐在前厅里,还是考虑“典钱铺”的事情。
王成服才是提出了个雏形,林缚有着后世的见识,自然知道这桩事要做好了,会有多大的好处。
宋佳先回崇州,她是内典书令,林缚所要批阅的函文书信,几乎都要经她。王成服上书的《典钱议论》,她也有看过。
“王巡检之议,倒是可以一试。”宋佳见林缚半天就拿着王成服上书的那几页纸思量,以为他还没有拿定主意,便发表她个人的见解。
“典钱铺这名字不好听,还有就是王成服将典钱铺的用处说小了……”林缚问道。
“哪种名字好听?”小蛮在旁边问道。
林缚挥手让其他人先退出去,虽说有严格的保密纪律,但议论重要事情时,还是尽可能不要让无关人等在场。
等人退出去,林缚才说道:“用‘钱庄’这名字就好!说到‘钱庄’的用处,你可知道‘飞票’是何物吧?”
小蛮摸摸了头,表示不清楚。
“东闽地狭,商货走贩,几乎就控在几家手里,不过庆丰行出过‘飞票’,我知道些,”宋佳说道,“你难道要让钱庄兼做‘飞票’?”
“‘飞票’也太难听,‘银票’就顺耳多了,”林缚倒不介意将后世的名称先提前规范起来,说道,“钱庄、钱庄,银票之事,不是理所当然该归钱庄来做吗?”
当世还没有专门的“钱庄、银号”等商业机构出现,倒是一些大规模的货栈、商社,因为大量银钱的转运十分麻烦,在内部开始使用一些与银票性质相仿的飞票进行异地汇兑、结算所用。
除了内部进行结算外,林记货栈也仅对很有限的一些人,通常都是有生意往来的东阳乡党开据飞票。
若是有人在江宁出发,到东阳收茶,大量的银钱带在身子极不方便。可以先将银钱存入林记在江宁的分栈,拿着林记的票据,到林记在东阳的分栈取现,就省中许多不便。
反过来也是一样,押着货物去东阳出售,将卖得的银钱存入林记在东阳的分栈,回江宁后再提现,就不用担心路途给江洋大盗惦记了。
即使户部委托盐铁司在崇州跟海商结算粮银,也仅仅只有黑水洋船社一家受益。其他船商、粮商,到山东胶州湾交粮,都是随粮结银,十分的麻烦。
一笔交易额少则有四五千两银子,多则四五万两银子,银子的称重倒也罢了,常常因为成色的好差,要争执上半天。
坐船还好,四五万两银子不显重,不过也有覆船之危。走陆路的,四五万两银有三千多斤重,用几辆马车拉着,不是勾引江洋大盗去偷、去抢吗?
当世还不是发行钱钞的时机,以林缚有限的金融知识,也不知道在怎样的体系上发行钱钞,会是一桩好事,而不会变成一桩糟糕透顶的坏事,但是建立“小额支付用铜钱、中等支付用银锭,大宗支付用银票”的钱庄体系,就相对简单得多,好控制得多。
钱庄之事,林缚也只能想着大概,林梦得、孙尚望甚至周广南、孙丰毅等人,倒是比他更加精通这些事情,细节处便由他们补充去就是。
当然,林缚迫切的想筹建钱庄,还是想借钱庄做另一桩事情。
淮东在财政上一直都给勒着脖子,赚钱永远没有花钱快,林缚早就开始考虑向私人支借银钱来发展军备的可能。
私人天生对官府有敬畏,淮东军司算是信誉好的。便是周、孙等族,淮东军司直接要他们捐些银子,只要数量不大,他们都会很爽快的答应,但跟他们借银子,他们就算本身已经是淮东军司的核心人物,心里也会打鼓:这借去了,能不能要回来?
而且,淮东军司若是要支借银子,通常都是数目巨大,常常超过一家一族的供给能力。
有种种顾虑,林缚心里虽然有支借银钱发展军备的想法,却没有说出来;就怕一开口,好事会变成坏事。
谁都怕自己当肥羊,人性如此,怪不得谁;将银钱借出去要不回来倒是小事,惹来抄家灭族之祸,才是悔之晚矣。
成立钱庄,通过钱庄,将南迁的海商及族人、崇州地方势力、东阳乡党甚至林族人手里的余财都集中起来。钱庄的存身之道就是吃钱息,支借给商户、流户或支借给淮东军司,本质没有什么多大的区别。
而且通过钱庄,能将个人对官府的畏惧心、敬惕心减弱,而钱庄的构成,本身就跟淮东军司的根基息息相关,有着互相绑架、扶持的关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