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默然垂首。那一瞬间,怎么不干脆让我死了呢?
她翻箱倒柜了许久,找出一袭蒙面之绢纱,细细地在耳后系好,将脸颊遮了起来。
但额头上的伤痕仍是这般醒目。
她将头发放下来些,但怎样都无法遮盖得令她满意,想了半响,找了件头饰,妆在额上。
一贯素净的她,这样的打扮,连自己都有十分的不惯。
但总好过叫人看见一张“惊心动魄”的脸。
整顿停当,才依约去东厅与朱雀会合。
朱雀一见她面,却皱了皱眉头。她没及反应过来,脸上一凉,绢纱已被撕去;额上再一轻,妆饰也已被拿走。
你干什么?朱雀不豫道。嫌伤口好得快了是么?
我……白霜只觉自己精心预备的一切均被瞬间击碎,竟答不上话来。
我也是怕……吓到人。她故作镇静,低头间眼圈却已红了。
这里也没有人是第一天见你,还用得着这么在意你这张脸么?
白霜未敢言语。她心里却说,是你自己说你选中我只是因为我的容貌,而我现在连容貌都已没有了。我说怕吓到人,但心里真正在意的还不就是你么?
她默默无语地跟随他去见了慕容荇,听他们言语,却几乎一个字都未曾往心里去。她总觉得旁人的暮光在偷偷地瞥着自己本来是不在乎的,但偏偏是被朱雀说了不必在乎之后,她又在乎了。
我明白神君的意思。她听见慕容荇道。只消后天先把拓跋孤对付过去,往后我们依靠张使的天都会,没有什么事情办不到。从天都会调些人手到此地来,想必也并不难。
没有必要再调来此地了。朱雀道。眼下该是我们向江南进发的时候了。天都会之外,我倒更在意另一个人。他表情似含喟然。
另一个人?
若卓燕能还活着便一切无惧。朱雀道。先前朱雀山庄亦几经易使,但他随时能为我找来合适人选。眼下便算俞瑞与白霜甚至弓长有什么不测,有他在,便不必担心。
慕容荇闻言却是心下微惊。他未曾料到朱雀与卓燕几度针锋相对之后,原来仍如此信任于他,不由地道,可是卓燕他分明已与青龙教有所勾结,单以凌厉易容潜入一事便足可看出……
便也先不必提了。他现在十有**是性命不保,说那些也是无用。朱雀垂目,看上去心绪不平。
性命不保倒好了。慕容荇心下暗道。眼珠微转的表情却被白霜收在眼里。
卓燕于白霜交情并不算差,她心中对他的担忧也并不少。只是在她看来卓燕还活着的可能几乎没有。
倒是遂了你的心愿吧。她看着慕容荇想。早在朱雀洞的时候,就看得出慕容荇对卓燕夹杂着害怕与嫉妒的伪亲热之意。料想慕容荇无论哪方面都应不是卓燕的对手,所以那时也并无十分细想。
她一个人沉默数久,回过神来,只听二人又讨论了些十二高手之况,慕容荇又言说山庄食粮也没什么影响,两人似乎打算同去进食。
我不太饿,我便不去了吧。白霜道。
朱雀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。你不去?
我……去山庄别的地方看看。有人受伤,想必会有些什么地方缺人手,我去调节调节。
也好。慕容荇已道。我也正愁有几个地方无人当值。
朱雀也便不再说什么,意示默许。
她再见到朱雀时,已是天色入幕。这让她吃了一惊,因为,朱雀甚至从来没有来过她的住所如此“屈尊”之事,他这么许多年,从未做过。
但今天居然来了?
看来你总算消停下来,打算好好养伤了?朱雀说话时,脸色看起来也并不好。
白霜不知如何回答,只好点点头,道,神君可好一些了么?
我等你等到现在我没派人来找你,你也便干脆不来?朱雀口气一转,却原是责备之意。
白霜一怔。我……我只以为神君和慕容公子一直在谈事情,所以……
你是柳使,又不是闲人,我与他谈事情,又不是谈情我原叫你陪我与他一起,你中途便走,走了更不回来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么?
但……但我真的有必要在那里么!白霜竟顶了句嘴。我这个样子,你不在意,我却在意呢!更何况,你哪里是不在意,你在心里早看不起我了吧!若不是此刻山庄无人,你身边无人你根本想也不会想到我!
柳使白霜!朱雀的声音阴沉而怖人,只一刹时就让白霜觉到寒意裹住全身般的窒息。她没来得及想象他会用什么方式来“报答”她的这番顶嘴,朱雀的身形已压到近前即便是在重伤之下,他的动作竟没有慢去半分。
她下意识地要呀地喊出声来,但一贯的矜持忍耐又令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,只是吓得向后坐倒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