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边果然有个土场,仍覆盖着厚厚的白雪,场边堆放着几垛麦秸、谷草,一间低矮的土屋吊个草帘。两人迟疑着掀开帘子,小屋里黑咕隆咚地啥也看不清。
月姑和艾叶齐喊:“七叔……”却没人答应。房间似乎渐渐亮了些,小土炕上乱七八糟,门后的锅台上却放着五六个大碗的羊肉、羊杂等。没有座位,两人在炕前空地上站着,青莲偎在娘怀里不敢下来。艾叶打开布兜,把饺子放进小铁锅,盖上锅盖,然后说:“咱们走吧,这地方咋能多呆呢。”
两人走出屋子,却远远看见万七来了,手中提根鞭子,身后却不见羊群跟着。
艾叶说:“七叔,月姑来给你拜年哩,你去哪儿了?”
万七张大着嘴巴,诚惶诚恐地说:“我把羊圈……圈到个暖……暖和地方,放上草,它们也……也得过年哩!看,我……我这家,没……没个坐处呢!”说着,朝偎在月姑怀里的青莲笑笑,撩起屋门的草帘,“进……进来,我给孩子拿……拿肉吃……”
月姑说:“七叔,吃上饺子没有?”
万七说:“我有羊肉哩,都是他们送来的……”这里的“他们”是那些委托万七看管放牧羊群的主家,逢过年杀只羊总要给他送点煮熟的肉或杂碎。“饺……饺子,我也包……包过,总是煮……煮成一锅粥,干……干脆算了……”
艾叶说:“月姑给你拿来饺子了,你尝尝,保准比你自己包的饺子好吃!”
万七感激地点头:“月姑跟永……永义一样,老挂……挂着我……”
月姑说:“七叔,多大岁数了?从来没成过家?”
万七裂开嘴笑笑,露出微撅的门牙,“过这个年,就四……四十五了,瞧我……我这样子,谁……谁肯跟哩!”
艾叶说:“月姑有心给你说个人儿呢,真的!”
万七回头看看月姑,连连摇头:“今年没……没戏,都说四……四十五,卖……卖罐子,倒……倒霉的一年……”
月姑笑着问艾叶:“有这说法?”
艾叶认真说:“年过四十五,半身埋黄土。都这样说哩。可也不一定吧?”
万七抬手抹一把淌出来的鼻涕,说:“嗯,不不一定呢,冯……冯先生给我起……起名,叫显……显运,那时他说,我应……应在这个运……运字上,说不定能有‘后’呢。”
艾叶哧地笑了。月姑轻轻叹口气,脸上显出一丝凄然。